第8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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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样东西摆出来,笋豆、干炸银鱼、甜酱小萝卜、薄片清酱肉、莼齑、炸椒叶儿……并一钵白粥,一碟子棋子大小的烧饼。拿上碗筷勺子,妇人把食盒一提道:“姑娘慢用,东西只管放着,一会儿我们会来收的。”
  傅清溪起身等她走出了院门,才坐下来自己盛了碗粥吃起来。
  直到一顿早点吃完,自己倒了杯水漱过口,在往老先生书房去的路上,傅清溪都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这地方的桩桩件件都同之前自己所熟悉的全然不同,新奇,还有些怪异,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自在。一时也咂摸不清楚滋味。又赶紧对自己道,傅清溪,你可是求学来的,万不可耽溺在这些日常琐屑里忘了正事啊。
  等到了书房,老先生正喝茶。见傅清溪来了,问道:“昨儿睡得可还好?小孩子家家的忽然离家远行,没偷偷哭鼻子吧?”
  傅清溪行了礼,才回道:“弟子昨日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劳先生挂心了。”
  老先生听了笑道:“好,很好。这才像样子。若是心思过于缠绵,学咱们这个恐怕就不合适咯。”说着话,从一边抽了本书出来,问傅清溪道,“你可识得曲谱?”
  傅清溪顿了顿,这些东西越府自然自小都教了她们的,只是自己在这上头真是稀松平常,便老实道:“这谱是识得,只是奏曲向来不成调……”
  老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见傅清溪发窘,乐道:“没事没事,这世上多少事情,还能样样精通了?何况你这学会说话才几年功夫!”便把手里的曲谱递了过去道,“瞧瞧,可看得懂?”
  傅清溪翻开来一看,倒就是一本寻常的谱子,生怕自己大意疏忽了什么,特地细细看了几页,又往后头翻了一回,才点头道:“看得懂。”
  老先生又乐了:“不用这般小心。你是为师自己看好的徒儿,又是为师的关门弟子,在为师跟前,不需如此小心翼翼的。错了也无妨,为师难道不会教你?”
  傅清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却是没十分明白那关门弟子的意思。
  之后老先生便叫她自己看一遍曲谱,待傅清溪看完了,又道:“接着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儿。你且先按着这个规矩,把这曲谱分出小节来。”说着又递给傅清溪一张纸,傅清溪细细读了两遍,自认为看懂了,先按着自己的理解把开头两页的曲谱分出小节来,又拿给先生看。老先生点头道,“就是如此。”
  傅清溪也不问缘由,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开始专心给那曲谱分节。这里老先生往榻上一歪,气息绵绵,似睡似醒,也不知在养神还是小憩。
  偌大屋子里声息不闻,只有外头风声水声和偶尔的鸟鸣声
  好一会儿,傅清溪总算把那份曲谱分完节了,自己又从头到尾看了一回,未见有误,便放下笔来。
  她这里刚搁下笔,那边老先生便开口道:“好了?那你再看看这个。”
  傅清溪见一边矮桌上还压着一张纸,便又拿了过来,却见上头又是一样规矩。却是根据之前已经分好的小节乐曲之间的高低应和,分出阴阳来。傅清溪看是看懂了,只是没想到这曲子还能这样解,拿着那没几行字的笺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按着纸上所述,定起每一小节的阴阳之分来。之后相邻阴阳再组,又成了刚柔动静之象。
  等照着那几张纸上的规矩,把这一本曲谱整理完,傅清溪看着眼前的阴阳流转全然呆了。
  老先生瞧她的样子呵呵乐起来,问道:“如何?”
  傅清溪对音律全无天赋,这会儿惊讶的倒不是那曲谱曲子的事情,心里细细体味了几回,方开口道:“乐曲本是声音相连,曲谱以记其音声规律,以便复奏流传。经此一解,却似把这乐曲音律的声音去掉了,只留下其中的变化……变化轨迹……从有声成了无声,可、可又好像觉着,这、这无声才是盖在有声下的真正的东西……弟子、弟子也说不太明白……”
  她犹自迷糊着好不尴尬,那里老先生却满脸笑着抚掌叹道:“好一个将声音去掉了,好一个轨迹……娃儿啊,你这真是入了数象之门了!为师收了个好徒儿啊!”这也不歇着了,敲了一下壁板,进来一个青年,老先生便道:“给我拿张琴来。”
  青年扫一眼摊放着的曲谱,领命去了。
  老先生起了身,对傅清溪道:“来来来,往这边来,带上你方才写的东西。”
  一会儿那青年抱了一张琴来,老先生看看道:“不错,很合用。”
  自己在琴桌前坐下了,略试了几个音,点点头道:“丫头,你也坐下,我一会儿就来弹这一曲,你耳朵里听着,眼睛看着你解的东西,两边都不能耽误,可能做到?”
  傅清溪正色道:“弟子勉力一试。”
  老先生点点头,双手一按,就抚起琴来。
  从来傅清溪听曲子,听了多少遍也记不住的,更别说自己弹奏了。那时候不晓得被姐妹们取笑了多少回,连柳彦姝后来都同她说:“要不咱们不去上那课了吧,她们都笑你,我一个个吵也吵不过来啊!”幸好这个在老太太看来也算不得正业,还有许多旁的棋啊书啊画啊的都得通通头,是以等大概都入了门便歇了。
  这会儿老先生弹奏起来,因着方才自己分过一回节,又根据节里曲调分阴阳,又要根据阴阳变化分动静刚柔,这曲谱是来回看去看了好几回了。因此那曲调听在耳朵里都不是曲调了,全在脑子里变成了一串串的阴阳数流,刚柔并济动静相合。
  老先生弹完整曲,并没有停,又从头奏起。傅清溪耳听着眼看着,三遍之后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闭上眼睛似听非听,那曲子从耳朵里过去,竟在心里全化作了高低起伏的各色线条。渐渐的,那些线条开始各自分开,结成小群,那小群成团,首尾相连连结如环。这些小环又相互间各有高下,另成一浪。那浪虽大,眼看着似乎亦要像何处寻个圆满……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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