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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在世上数十年,喜欢的人和东西有很多,却并非每一样都能收归囊中,这是人生得失之间的平衡。我信你当真喜欢青黛,如此失去她,你会消沉失意。可比起男人胸怀的家国天下,这又算的了什么。”
  “家国天下?”戴天磊哼笑了一声,“裕州城的人都叫我小霸王,你不让我投军不也是听说了我的坏名声,怕我乱了军纪?”
  “我说你不能投军不是因为你混蛋,而是因为你不了解战争。”顾长安平静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壮和寂寥,他日你如能懂得,不妨再向我兄长自荐。至于你的坏名声,这你怪不得别人。你多年横行乡里,百姓自然讨厌你。可要问他们小霸王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大家伙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该有一杆秤,别人的说法,那是他人的事情。你老子戴大人是全朝野都拜服的清官,可戴大人心里苦不苦,这你比我清楚。行了,今日就这样罢,你要恼我也好恨我也罢,他日如京城能再见,你我再一同论论理。”
  顾长安说完,转身就走,戴天磊紧追两步,执拗地看着她道:“顾长安,你方才说的话我虽只听懂了一半,可我都会记下。你断了我和青黛的缘分,这笔账我也会记下。日后待我拜相封侯,再一并向你讨要。”
  顾长安轻笑着退后一步,向着戴天磊一揖,不带丝毫嘲讽地诚恳道:“长安静候。”
  戴天磊走了,顾长安脸上才显出疲态,童生忙过来扶了她,慢慢走回卧房里。
  童生给顾长安递上白水,感慨道:“这戴公子也是有趣,原以为是个混不吝,没料想道理也说得通。”
  顾长安坐在榻边歇了口气,说:“他不是什么恶人,胸中也有抱负,只是有他爹在头上压着,有什么抱负也都百搭了。”
  “那他就不会打青黛姑娘的主意了?”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惦记,青黛也许会变成他此生的心结。但现在,他不敢拿他老子冒险。”顾长安揉揉太阳穴,在榻上和衣躺下,拉过旁边的薄被搭上,摆摆手道:“你也去歇着吧,我实在累了,就睡在这吧。”
  童生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出去了。
  夜凉如水,童生站在院里看着一轮残月叹了口气,转念又想起什么,摇摇头回房去了。
  第十四章 回京
  侯府派来接顾长安的人两日前就到了裕州,帮着打点她要带走的物件,说是东西不多,可杂七杂八也装了两车。有童生管着院里的琐事,韶音坊之事也告一段落,顾长安乐得自在,干脆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她心里对这个地方有着一丝说不出的眷恋,比起京城里那座四方的宅院,这儿更能让她自在的呼吸。但顾长安一向是个自律的人,所以她并不会让所谓的眷恋肆意滋长,来影响她对大局的判断。
  临行前,陌红楼趁夜来了一趟顾府,与顾长安又将韶音坊的事细细商量一番,再给她留下两张银票这才离去。
  **
  顾长安走的那日日光铺洒的正好,暖洋洋得让人犯困。她站在装饰朴素却厚重结实马车前,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急促的马蹄声从南城门一路而来,熟悉的人影越来越近,顾长安薄唇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对旁边的童生道:“叫他们再等一等吧,我与明远说几句话。”
  宋明远紧锁的眉心在看见顾长安的那一瞬舒展开来,他勒住奔行的骏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行两步跪在顾长安面前,“都尉。”
  “几月未见,你的伤可都养好了?”顾长安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当时她伤重,宋明远为了救她也伤的不轻。
  “都好了。”宋明远只觉得喉咙一紧,从前还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如今却说不出话来。这几个月他都憋在军营里,顾长安不在,许多事落在他头上,顾长平又放了话不准他随便出营。这一忙就忙到现在,等能抽开身了却得到消息说顾长安要回京去,他也顾不上跟顾长平打招呼,直接牵上马就奔出了军营。
  顾长安淡淡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顾将军有心要栽培你,你得给我和霍义争口气,他日建功立业,也封个侯爷做做。再者,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房媳妇生娃了。自己个儿上点心,别叫你娘在老家惦记着。”
  宋明远点点头,看着顾长安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嘴里的话却带着几分戏谑:“这事我操着心呢,就是人家姑娘嫌我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不乐意啊。”
  “从前嬷嬷在的时候给老霍张罗娶媳妇,都没人嫌老霍,怎会有人嫌你,我看是你挑三拣四罢了。这样,回头你看上哪家姑娘,我给你说媒去。”顾长安打趣他,话里七分真三分假。
  “有都尉做媒倒好,估计就没人敢嫌咱们读书少,只会打仗了。”宋明远说话间瞥见前面两个小厮和嬷嬷时不时向他们这边看,知道他们是心急又不敢来催,顾长安在侯府的情况他心里有数,这些人既是老太太差来的,那必然在老太太面前能说得上话。如果因为他们这几句话别再给顾长安添了麻烦,那倒真是没必要了。
  宋明远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对顾长安抱拳道:“千句万句也终须一别,他日我随将军回京述职必去侯府看望都尉。”
  “明远,保重。”顾长安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转身登上马车。回过头来再看他时,却见宋明远眼眶已微红,顾长安鼻头一酸,矮身坐进了车厢中,吩咐童生道:“启程吧。”
  宋明远长身而立,看着顾长安的马车缓缓离去,心里沉闷而寂寞。他出生入死的同袍,一个亡故一个远去。
  此去经年,再见已不知何时。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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