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3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不过他终究还是硬了心肠,站起身子,沈石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分别在即,今日过后,谁又知道还能否再见有日,沈泰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却是取出一物塞到沈石的手中。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质沙漏,老旧而有磨损,但透过白皙晶莹的玉面,仍然可以看到其中细腻的沙粒还在永不停歇地流淌滑落着。
  “这是你娘亲当年第一次送我的小玩意儿,我一直留着,以后就给你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也算留个念想……”
  说罢,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儿子,便再不犹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朗声道:
  “顾掌柜,可还在么?”
  ……
  脚步声响起又远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这一处屋子之中。沈泰与顾灵云两人站在天井边缘,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屠夫带着沈石走了,他们并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径直去了后院某处,那里有一处密道,通向神仙会在这西芦城中另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地点,到了那里,自然也会有隐秘的法子悄悄遁出西芦城。
  而此刻,过往五年之中,这座西芦城内修真道上,在灵材生意场上最顶尖的两个人,争斗如水火不容般激烈的男女,就这样并肩而立地站在那里。
  过了片刻后,却是顾灵云首先开了口,只是她说的话有些奇怪,似乎带了些许罕见的感叹与唏嘘,还有淡淡的一些嘲讽之意,道:“说起来,我还挺佩服玄阴门那些个附庸世家的,修炼做事没什么像样的,倒是排挤人起来真是干净利落,果决无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从外表看去矮胖平凡,通常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很不起眼的沈泰却仿佛很自然地听懂了,笑了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们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顾灵云横过眼,撇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深意,轻轻应了一声:“哦?”
  沈泰淡淡道:“几百年来,李家、王家、徐家和宋家,他们这些附庸玄阴门的世家各司其职,有的为凌霄宗收集灵草,有的采探灵矿,有的配药炼丹,有的专一开采灵晶,总之就像是划分好了势力范围,这一块是我的,那一块是你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得其利,一起吸附在玄阴门的身上吸血罢了。”
  顾灵云嘴角一翘,似乎想笑又随即忍住了,容色之色却是平添了几分娇媚,看了沈泰一眼,道:“看不出沈老板你居然也会说这般刻薄话。”
  沈泰哼了一声,道:“这种事宗门之内但凡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的?只是这些附庸世家时日长资格老,在宗门里各种关系根深蒂固,其中颇有些位高权重的长老就是出身于这些世家大族,所以玄阴门上下也就懒得去理会就是了。可惜的是,谁都想不到如今会出了我这么一个怪人,又在西芦城内搞出了天一楼这么一个怪胎。他们所有种种各司其职的事,我一间生意兴隆的商铺就替他们全办了,还办得好上几倍,每年每月上交数目更大的灵材不说,还能上交宗门数量更多的灵晶,而不是让宗门像以前一样付给这些世家灵晶。你说说,这是不是跟要了他们老命一样?”
  顾灵云本来面带微笑,但是听着听着,脸上笑容倒是渐渐淡了,待沈泰说完之后,她默然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望向沈泰,徐徐道:
  “看来在那玄阴门下,还真是委屈你这般人才了。”
  第九章 十日
  从清晨,到黄昏。
  从日升,到日暮。
  宽广而阴沉的天空,在光阴流逝里风吹云走,光影交错而变幻,滔滔而去无欲无情;苍茫而广袤的大地上,无数的人族在巍巍苍穹之下,便如微小的蝼蚁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演绎着人间种种悲欢离合。
  有人说天上有仙佛神灵,有人说漫天繁星皆为仙位,可是修的是什么道,欲成的是什么仙,却从来没人与少年沈石说过。
  这一天,感觉很长,很长。
  跟在那个身材高大的屠夫身后,他离开了那间屋宅,先是从一处隐蔽的密道深入地下,走了一段后再出来时,他已经到了这西芦城中完全陌生的另一处角落。屠夫带着他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停着等他们的普通马车,就在车厢里拿出了两套旧衣服,让沈石换上了那套小的。
  然后,就这样随着车轮轱辘声,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沈石满腹心事担忧之下,就以这样一种最平凡最平常的方式,轻轻松松地出了城,一路向北而去。
  除了最开始走过的那一段密道之外,整个逃离西芦城的过程,平凡的令人无语,哪怕是沈石至今仍是十分担忧挂念还在城中的父亲,但面对这种看起来几乎根本没有保障,眼看着似乎随时都会被突然出现的玄阴门弟子包围绞杀的区区一辆马车,沈石的一颗心一直都是提在了嗓子眼上,同时对这一家名满天下的神仙会做事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只是那臆想中杀气腾腾的玄阴门追兵终究还是没有出现,这种平凡到令人发指的方式,居然出人意料地载着这两个人平平安安地离开了。当那座从小到大生活了十二年的城池,渐渐在身后远去变小,当随着夜色降临星辰开始闪烁,那一座高大的山脉也终于隐没在黑暗之中,再不望见的时候,沈石在仍然前行而颠簸的车厢里,慢慢蜷缩起身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往日的那段岁月,一刀两断。
  阴影中,他咬紧了牙,强忍着心中翻腾的忧虑恐惧,只觉得未来正如这一刻天地间的夜色,无边无际茫然而不知所措,让人全身冰冷。而唯一能给他带来些许温暖的,是他紧握的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沙漏,坚硬的玉质透过肌肤,仿佛还带着父亲手心的温暖,以及那更遥远乃至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母亲的气息。
  一直无声无息地坐在车厢另一侧的屠夫,在黑暗中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少年。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