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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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等到他真的做出那个决定的一刻,猛然间回想起多年之前在书中看到,这日温祝余穿了黑衣,却没有任何一个读过《丹衷》的读者,能够体会他的心惊心悸。
  他忽然意识到,书里的温祝余,很可能在这一天做了和他一样的决定。
  黑衣,是不得已才穿的。
  人在大量流血时,只有渗透到黑衣上,才能不至让人一眼看出。
  如果不是那一件黑衣,他只怕就前功尽弃。不止相易符白费,倘若有人知道牧长风还活着,趁机补刀,他也是根本无力阻拦的。
  相易符,施者自愿以身替身,为受者抵受三次法器伤害。能抵受几成,主要视相易符品相而定。一旦使用,则不能反悔,无法叫停,后果自担,生死有命。
  那东西原本是仙门最黑暗的时代里,高阶修者为了保证性命修为,以灵草灵药一类的小利,哄骗低阶修者来签的。若低阶修者有番造化,高阶修者所受的三次伤害都属轻微,那就是赚了,若不幸因此功散命陨,也只有自认倒霉。
  后来因为此物太过阴毒,太惹争议,各大仙门宗派曾出面集中收集焚毁过几次,从此市面上便见不到了,相易符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禁物。
  温涯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想到自己此时修为毕竟强过长风,追魂箭之伤,自己应当也能担下几成,便连日连夜炼制出相易符签下,盼能以此保他一命。只要熬到与苍炎门门主分开后,便能再找机会回去鬼哭崖下救治他。
  只是,他太过低估了追魂箭的厉害,虽然早有做一些准备,吞服了丹药,但一箭射出,他还是险些站立不住,喉头涌上的鲜血几乎来不及吞下,三箭射出,看着长风从崖边跌下,他便已疼到脱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好在众人只道他亲杀爱徒,打击过大。他自己也尽可能不流露出伤态,咬牙强站了起来,直到回到住处,方才敢放任自己蜷缩在地,呕血不止,那一身黑衣都被血水浸得透了。他挣扎着想去拿提前备好的伤药,药盘打翻了一地,只好摸索着抓了几粒随意吞服,缩在地上不住发抖。他恍惚中想,相易符制的仓促,这可能还不足四成,余下的六成,都伤在了他的长风身上,他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呢,猝不及防间,忽然滚下一颗泪。
  那一幕实在太过惨烈。
  在多年以后,牧长风在枯禅岛看到了那一晚的温祝余,看到他挣开吸饱了血水、变得又湿又沉的黑衣,露出染满大团大团血迹的白色里衣;在冷硬的地上蜷缩,连近在咫尺的床榻都没有办法躺上去;在摔碎的药盘里摸索着药丸,划破了手指,却浑然未觉,叹息一般地念了一声长风,眼中滚下泪来。只消一眼,那样狼狈痛苦而绝望的温祝余,他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救的温祝余,从此便成了他永生的梦魇。
  他记得太深,便再轮回千次万次,也没法子忘记。
  以至于,只是看到了温涯身上染了大片的暗红,便足以让他联结那一刻的裂心之痛。
  *
  温涯头上挨了一下,有些脑震荡,要观察48小时,其余的没什么大碍。他见牧野脸色不好,便伸手摸摸他皱起的眉头,又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一直哄他说不疼。牧野点点头,缓了脸色抱他躺了一会儿,小声陪他说话,守着他直到他睡着,出去时却眼里脸上都隐隐带着煞。
  民警同志在跟胡涂涂做笔录,胡涂涂是真的被吓到了,刚刚也以为温涯被人捅了才满身血,哭得直抽抽,停也停不下来,牧野便让小丁帮忙把他拖走,自己坐了下来,淡淡开口道:我来说吧。
  sharon晚上八点钟看到消息,带着人飞杭州再坐车赶过来,到时天色都已经透亮了。
  牧野在楼梯间跟律师通话,靠着墙,垂着头,见sharon来了,向她打了个手势,又说了两句,方才挂断走了出来。
  sharon在某个瞬间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竟已经不那么像是他们一起看顾长大的阿野,而更接近于她那个连天神也要生畏的义兄。
  好在,在见到她时,他脸上的神情又松弛了些许。
  sharon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便利店买的牛奶递给他,问:怎么回事?
  事情不算复杂,但属实迷惑气人。
  那人是牧野的私生粉,之前追私,就已经多少知道了些温涯跟他的关系,微博上都是十分恶毒的诅咒之语,最近接触了玄学,又开始疑心温涯用了什么邪门的手段迷惑了他的心智。
  这些原本只停留在猜测,可是就在昨天,她却收到了一个网友私信发来的链接,爆料帖里声称温涯请了狐仙牌,又暗示牧野和温涯的恋情瓜是真,就是因为狐仙牌的功效。
  那私生粉原本还能忍着,见那个爆料贴说的头头是道,还有几张照片,隐隐约约能看出温涯脖子上好像是戴了东西,一时上头,便信以为真。
  那网友又怂恿了她几句,说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便连夜赶去周边乡下设法搞来了辟邪的黑狗血,今天原本是想要泼牧野的。只是她冲来的架势吓人,温涯又不知道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何能任由她泼向牧野,伸手去夺,便被泼了一身,那玻璃罐子脱了手,才又被撞了头。
  牧野说:轻伤以下不予立案。跟老刘刚刚通了电话,他说只能走民事诉讼。
  他是怕那东西泼到我身上,他根本不知道那只是黑狗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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