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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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正是庆王妃,她与安王妃是堂姐妹。然而与艳丽嚣张的安王妃不同,庆王妃长着一副平静雍容的面孔,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是美人,可如今瞧上去却比安王妃要苍老许多,她看着安王妃,微笑道:“妹妹何必生这样大的气,秦小姐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罢了。”
  听到庆王妃这样说,安王妃冷嘲一笑:“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真当我安王府是来来去去随便自如的地方吗?”
  庆王妃瞧她艳丽的面孔染出勃发的怒意,挥退身边的人,才柔声道:“妹妹,这婚事来得如此突然,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王妃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的堂姐,一边说一边连声道:“我真是快被这些混账东西气死了!”
  闻言,庆王妃轻轻皱起眉头:“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安王妃一愣:“姐姐,这话怎么说?”
  “世人常说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姑娘不愿意嫁给延平郡王,你又何必强逼着。你也不想想,万一她真的嫁进王府却又对你们心怀怨恨,借机想要报复生事,你又该怎么办?”
  安王妃横眉怒目道:“她敢!”
  庆王妃笑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个年轻冲动的女子?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好好一桩婚事岂不是成了家庭的灾难。郡王虽然心智不足,但本质上是一个纯善的孩子,何必强作孽。再者说你都已经娶了儿媳妇,怎么还这样不稳重,动不动就咬牙切齿的!听我的,养养心吧。”
  安王妃被自己的姐姐训斥,脸上一红,倒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情,沉思良久才道:“你说的也不错,若是我真的把那江小楼弄进府来,说不定更是个祸胎!但是我心里就是不服气呀,她这么耍了我一通,难道我还要任由她开开心心的不成?”庆王妃淡淡笑道:“她如此胆大包天,可见还是个孩子,你又何必和她计较。安王早已经定了主意,你只要服从他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想。”
  安王妃却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可不像姐姐你那么好说话,若是安王也像庆王一样——”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到庆王妃脸上微微变色,不由自觉失言:“姐姐,对不住,我说话总是心直口快的。”
  庆王妃的脸色慢慢缓了过来,她拍了拍安王妃的手,柔声道:“好了,不必去想那么许多,既然秦小姐已经进了门,就好好过日子吧。”
  安王妃嗤笑道:“你不知道这丫头也是个贱骨头,不打她都不肯点头!嫁给我的儿子,难道真委屈了她们?”
  庆王妃看着安王妃摇了摇头,心道这世上谁家女儿会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只不过延平郡王再傻那也是安王妃的亲生儿子,她总是有所偏帮的。思及此,庆王妃只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听你这样说,我倒对那个江小楼起了三分兴致,改明儿指给我看看。”
  安王妃一时好气又好笑:“也不过就是脸长的好看了些,性子温柔了点,现在看来其实就是一只狐狸,狡猾得很。”她说得咬牙切齿,说完了自己却又觉得好笑,不觉真的笑出来。“不过,姐姐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不要总是想着雪儿的事。”
  听到雪儿二字,庆王妃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退得干干净净,连强作的笑容都掩饰不了。安王妃心头一凛:“你瞧,我今天怎么接连失误!姐姐,不要怪我。”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一切终有命数,不是我的强求不来,雪儿刚出生的时候人人都说她是个美人坯子,可惜我们的母女缘分实在是太浅了,浅到只是相处了短短几年,就再也没了……”她说着不觉眼泪盈满了眼眶。
  安王妃心头替她难过,只好劝说:“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庆王心中十分自责,姐姐也不要总是怪他,终归是夫妻。”
  庆王妃的脸上却略过淡淡的嘲讽:“夫妻?亲生女儿失踪这么多年,他还可以嘻嘻哈哈若无其事,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安王妃有一个傻儿子,庆王妃却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女儿,这件事情都是两人心中的隐痛,她们两人对坐着,却是唏嘘不已。
  金玉满堂门口
  郦雪凝下了马车,向江小楼道:“我都说了让你在家在待几日,现在跑出来,就不怕安王妃找你的麻烦?”
  江小楼笑了笑:“不,现在她只会忙着收拾秦甜儿。”
  郦雪凝不免出言提醒:“说不准,秦家这一回反倒因此得势。”
  江小楼冷笑:“爬的越高,摔的越惨,这是真理。要报仇,我等着他来,看看谁先脱下一层皮!”说完她便径直走入了酒楼,郦雪凝站在原地默立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向小蝶道:“走吧。”
  拐弯处的一架马车里,安王妃沉下脸道:“瞧见没有,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蓝衣女子。”
  庆王妃没有立刻回答她,安王妃有些奇怪,转头望道:“你怎么了?”
  庆王妃指着刚刚走过台阶的年轻姑娘,声音颤抖:“你觉得那个姑娘是不是——”
  安王妃看了一眼,台阶上空空如也。
  “你说谁,江小楼吗?”
  庆王妃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长长的甲套深深陷入她的皮肤:“不,不是!我是说最后进去的那个姑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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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凉薄人心
  “刚才进去的,不就是江小楼吗?”安王妃要呼痛,却被庆王妃的眼神骇住了。
  婢女提醒道:“王妃,庆王妃所说是跟江小楼站在一起的那位小姐。”
  “是她呀!”安王妃这才恍然大悟,庆王妃连忙追问,“她是谁,多大年纪,从哪来的?”
  安王妃痛得钻心,连忙甩开她的手,低头一瞧都红了,忍不住满脸疑惑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激动?”
  庆王妃痴痴地望着郦雪凝消失的方向:“我是觉得那个孩子有点像我失踪的雪儿,你瞧,她眼下也有一颗痣,就和雪儿刚出生的模样一模一样,就长在这儿!”她说着,比划了一下眼角的位置。
  安王妃笑了:“我看你真是想雪儿想疯了,这么多年来你错认了多少人,经常在大街上看见年轻姑娘就叫马车停下来追上去,哪一回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再这样,别人不会以为你思女成疾,反倒以为你疯了。”
  “疯了就疯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现在流落在外还不知道有什么遭遇,我一定要问清楚不可!”说完她就要下马车,安王妃连忙拦住她道:“姐姐!你现在这样去只会吓坏了人家,这样吧,我来替你好好打听一下,看这位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江小楼在一起!”
  安王妃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婢女便领来了一个伙计。他是酒楼的杂役,听说有贵妇人要见他,不由有些忐忑。安王妃道:“你不必紧张。”说着她示意身边的婢女给这伙计银子,随后才问道:“刚刚进去的那两个人,你可认识?”
  伙计有点奇怪地看着两位贵妇人,好半晌才忐忑说道:“前面那位是我们酒楼的主子,另外一个是她的好姐妹,姓郦,我只知这么多了……”
  “她们俩一直在一块吗?”
  “是,郦小姐经常陪着我们小姐一起来巡视酒楼,听说她们都住在谢府。”
  安王妃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她转头看向安王妃道:“姐姐,怎么办?”
  庆王妃咬了咬牙:“那就从谢府着手!”
  安王妃轻叹一声,庆王妃终究不死心,可不死心又能如何,庆王都已经当这个女儿死透了,下令不允许她再四处寻找,仿佛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可她偏偏如此执着……
  华贵的马车离去,带起滚滚烟尘。
  江小楼从门内走出来,伙计立刻换了脸上茫然的神情,微笑着向江小楼行礼道:“小姐,刚才那两个贵妇人,特意来问我关于郦小姐的事。”
  “关于雪凝?”江小楼眉头微微一皱,莫非安王妃要从雪凝下手?可——又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吩咐小蝶给了伙计赏钱,却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辆马车上恰巧有一个中年贵妇的脸探了出来,正与江小楼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书房
  谢康河看着江小楼,笑道:“你这丫头胆子真是把我吓坏了。”
  江小楼微微一笑:“伯父,真是对不起,小楼莽撞,反倒让你也跟着担心了。”
  谢康河见江小楼的神情,就知道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由摇头叹息了一声:“小楼啊,如果要让安王妃彻底死心,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还是应该找个好归宿。你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伯父始终不放心啊。”
  江小楼知道谢康河又要旧事重提,便只是笑而不答。
  所谓缘分,要彼此都有情意才可以继续下去,似江小楼这样没心没肺,谢连城那样漫不经心,这婚事也就说不成了。谢康河左思右想,既然小楼不喜欢谢连城,其实谢倚舟也不错,便道:“如果你不喜欢连城,倚舟性子更容易相处……”
  这分明是拉郎配,伯父也太夸张了。江小楼淡淡一笑,最近这几天二公子经常与她在花园偶遇,若说看不出对方心里的意思,那她就实在太傻了,但她对谢家的公子实在是敬谢不敏,便直接回绝道:“伯父,宅子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很快我和雪凝便会搬进去,欢迎你随时去做客。”
  谢康河一听就明白她婉拒的意思,刚要说什么却猛然咳了两声,谈话也被迫中断。江小楼关切地望着他:“伯父,你的咳嗽还没有好吗?”
  谢康河气色比往日都要灰败:“这半个月来一直都在咳嗽,大夫开药后吃了两天总算把咳嗽压下去,本以为好了,谁知今天刚看了会儿书,只觉得又是气短又是心慌,唉,我的年纪也大了。”
  江小楼只是安慰道:“伯父今年才多大,居然就说自己老了,杨阁老比您要大十来岁,陛下有时明里暗里劝他致仕,他半点都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谢康河忍不住笑了:“这世上只有阁老敢这样顶撞陛下,多亏陛下宽宏,若是换了旁人,只怕非要把阁老远远驱逐出去才能甘心。”
  说到杨阁老这个人,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从前皇帝一时眈于美色,阁老居然闯进他的寝宫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非要嚷着叫他去上朝,皇帝哭笑不得,想骂不好骂,要打打不得,只能巴望着这老头自己什么时候想不开主动回老家。当然,别人没有这样的特权,能够让皇帝另眼看待的老臣子,也只有杨阁老一人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江小楼要在杨阁老的身上下这么多的功夫,她可以不惧怕安王,不惧怕秦府,甚至对太子毫不在意,最关键就是攀上了杨阁老这棵大树。
  谢康河起身送江小楼出去,还没走两步却觉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不由身形一晃。
  “伯父,你怎么了?”
  谢康河努力想要看清江小楼的脸,可却觉得四周的古董、书橱都在旋转。
  “伯父!”
  谢康河支撑着江小楼的手臂,勉强在椅子上坐下,却是累得气喘吁吁。江小楼立刻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道:“赶紧去把大夫请来,快去!”
  王姨娘正在家中布置管家做事,听说谢康河有病连忙起身直奔院子,进得门去,只见到谢康河斜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脸色苍白,不禁快步上前:“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江小楼道:“我刚刚正在与伯父说话,他却说心慌气短,站不稳……”
  王宝珍一下子慌了:“昨晚睡下去的时候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今天又严重了?”
  “刘大夫到了没有?赶紧请他来!”王宝珍急得额头出汗,手脚冰凉,忙不迭吩咐婢女到。
  刘刚是京城的名医,也是谢康河多年来用的大夫。刘大夫很快就到了,替谢康河把了脉,翻看了一下他的舌苔,略一沉思才缓缓开口道:“舌苔有些发黄,黄中又带青……如今正是冬天,外面气侯寒冷,而谢老爷心火过于旺盛、忧思过甚,我想这是冷热相冲、内热不散所致。”
  王姨娘面上焦虑,满是关切:“我家老爷这病有没有大碍?”
  刘大夫摇摇头:“我早上还接了两个病人,症状都是一样的,不碍事,这时节总是这样,我开两剂药,一定药到病除。”
  婢女准备好了纸笔,刘大夫开了一剂散热的药方,笑着递给王姨娘道:“照着此方去抓药,发一身汗就会好的。”
  “多谢刘大夫。”王姨娘脸上这才露出宽心的心情,吩咐婢女送上诊金,口中道:“区区酬金不成敬意,若是我家老爷康复再行酬谢。”
  王姨娘也不用丫鬟动手,亲自把一个红泥小火炉拿到走廊下,守在炉旁把药煎好,再伺候谢康河服下。从头到尾她一直守在谢康河的屋里,一边喂药一边待谢康河精神好时与他说话,免他寂寞。
  江小楼看在眼中,不由暗暗点头。王姨娘或许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女子,但她对谢康河的这份关心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相比之下,谢夫人作为结发妻子,往日里只管吃斋念佛就罢了,连丈夫急病都不来看望,偏偏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实在是太奇怪了。将心中的满腹疑团压下,江小楼道:“伯父好些了吗?”
  王姨娘给谢康河盖好被子、捂严了,才回头道:“好像有些出汗,应该没有大碍。江小姐赶紧回去歇息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江小楼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点头道:“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是。”
  第二天一早,江小楼听说谢康河已经好了很多,心中便放了心,按照寻常一样出去巡视自己的铺子。等她傍晚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谢康河。
  谢家的子女也都在外面的花厅等着,见到江小楼,谢连城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道:“姨娘说父亲已经出了一身大汗,比原先要好些了,应该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
  江小楼微笑点头,谢香却奇怪道:“小楼,昨天是你发现父亲身体不适的吗?”
  江小楼抬眼望她,神色沉稳:“不错,我正与伯父说话,他就突然晕倒了。”
  谢香娇俏面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说话,父亲又招你单独说什么话?你们两个好像总有许多的话要说。”
  江小楼心头冷笑,这谢香别的本事没有,疑神疑鬼的本领可是天下第一。都已经与她说了无数遍,她不稀罕谢家的财产,为什么还总是如此防备?不过,被疯狗咬了一口,她却没心情去咬回来。对方档次太低,她都提不起兴趣为自己争辩,便只是坐下,漫不经心地捧起茶盏,悠悠地吹了一口气。
  谢香还要说什么,谢连城淡淡看了谢香一眼,眼神中含着薄薄的一层霜色。
  谢香不敢再高声责问,便只是低下头嘟嘟囔囔道:“我也是实话实说嘛,父亲好像特别喜欢小楼,三天两头就招她一起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生父女。”
  二少爷谢倚舟在一旁不冷不热道:“香儿,话可不能这样讲,小楼可以陪父亲下棋,陪他谈生意,陪他聊天解闷,你能做什么?你只知道穿衣打扮,只知道胭脂水粉,父亲问你什么都是一问三不。要我是他,也没心情来搭理你。”
  谢倚舟一开口,谢香脸色立刻变得讪讪的。
  二少爷说的不错,谢香除了关心自己的胭脂水粉够不够用,关心时下流行什么金钗首饰,其他一概不懂,一概不问,可寻常女儿家不都是这样,其他人比她又能好到哪里去?父亲如此看中江小楼,谢香心头越是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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