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3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谢随看向她,她也正认真地看着谢随。
  她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温婉可人的小女孩,不再会拉着他的衣角软糯糯地撒娇,不再会踮着脚抬着头用可爱的眼神仰望着他。
  而是会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或者讽刺他,或者安慰他,她已经知道大哥哥不是万能的,但她对他并无责备。
  “你宁愿自己背上浪子的骂名,也不愿牵连家族,是这样吗?”秦念轻轻地道。
  “是这样吗?”谢随喃喃,复苦笑,“那就是这样吧。”
  ***
  他真的已经很久不曾去回顾那段往事了。
  那是他从未与人说起过的往事,柳绵绵也好、钟无相也好,他们也都只是视他为有家不回的浪子,他们也从没问过他不回家的缘由。
  是因为回不了家。
  十五岁之前,他是延陵谢氏年幼袭封的小侯爷,钟鸣鼎食,鲜衣怒马,即便在皇帝的宴会上也能笑谑不禁,天底下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在乎,因为他好像已什么都有了。
  十五岁之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一把刀。
  那是个非常简单的栽赃,但却非常有力。这个栽赃最可怕之处,就是即使已经找到了真凶,他也永远无法洗刷自己的污名,而那污名还是看不见的,是捕风捉影的,没有人敢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质,但所有人心中却都在怀疑他。
  真正的案犯早已经正法,朝廷中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巴,看的说的却全都是他,延陵侯谢随,一个原本与这命案毫不相干的人。
  他还记得那黎明时分,酒馆里渐渐响起的议论声。他原本还想辩解的,十五岁少年得志的他,还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事是百口莫辩的。但他一开口,立刻就被人们的话声淹没了,淹没了……
  他如果不走,延陵侯府与这一桩耻辱,便永远也脱不开干系了。
  时至今日,他甚至已不再为当年的自己感到不平,他甚至想:也许自己就是做错了呢,也许从走进那家酒馆开始,自己就已经犯下罪行了呢?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罪,那么多的罪人,虽然那女孩不是自己害的,但也毕竟是被人害了的。这样一想,就会觉得自己并不冤枉。
  秦念又是嗤笑,“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这样想,也许我先已活不下去。”谢随也是笑。
  秦念道:“你若活不下去,便是趁了那些害你的人的心意,也就更加对不起那个死在你身边的女孩子。”
  谢随沉默了很久。回忆令他疲倦,甚至连素来钟爱的酒都不能再让他提起兴致了。就在这时,秦念慢慢地挪到了床的这一头来,挪到了他的身边。
  她轻轻抚摩着他的头发,好像小时候他曾抚摩她的头发一样,她口中还在轻轻地念着:“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们总有一日,会洗了所有的冤屈,报了所有的仇。”
  她说的是“我们”,这让他的心没来由地一恸。
  从未与人说起过的往事,终于说出口时,却觉得原来也不过如此。十五年了,再深重的痛苦也早已被反反复复搜肠刮肚地咀嚼干净,能够对旁人倾吐出来的不过是无味的残渣。
  可是秦念,她却并不是旁人啊。
  窗外的月色澄明,房内的灯火却太过黯淡,雪白的墙上,两个人的影子时而被风吹得晃动,仿佛是相依相偎的。
  秦念低下身来,注视着他,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她可以看清他眼中的每一道月光微漾的波纹。他从没有如此刻这般脆弱过。
  她悄然地凑近来,在他的唇上轻轻、轻轻地印了一个吻。
  他惘然。
  也许是酒的作用,他甚至感觉这个吻,好像让他的人生都重新开始了。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